2007年3月12日星期一

答唐朝晖十五问

1、唐朝晖:你这么多年的创作,你的艺术指向和道路是什么?

林苑中:我2000年正式写作,但是现在几乎写的很少了。一年4个小说,10首诗歌。但是写的少不代表对这世界的表象和生活失去了探索的兴趣,我喜欢勘探人性。

2、唐朝晖:谈谈的你的出生地扬州?说说那里的人和生活,尤其是与北京的不同之处。

林苑中:我出生地在扬州市下辖的宝应县,宝应有一个汜水,是运河边上的一个小镇,小说家朱文也呆过,曾经写进他的好多小说。里面的场景,读来很亲切,有些街道我曾经在童年时代走过。去年岁末,楚尘邀我去一家台球室玩,恰好碰见朱文,我们还谈到了小说和现实里的街道。对于街道的记忆有时是很幽深的。这些日子,我喜欢缅想和回望,这可能就是一个悖论。回望最多的就是高邮小城。高邮是我求学(3年)和后来工作(7年)的地方,前后10年。这是一个文化气息很浓的小城。小城几乎就是南京(南京生活4年)。的微缩版,人们生活很安逸,跟北京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们的步速,小城的行人是缓慢的,而北京几乎每人行色匆匆。即便如此我喜欢北京,开阔,鲜亮,蕴涵奇迹,而小城死水一潭,几乎见底。有可怕的沉闷窒息感,就是这个东西使我决然离开的。

3、唐朝晖:你是1974年出生的,谈谈这个年龄段的作家们的成就和得失吧!

林苑中:这个年龄段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,有人得益而得意,有人继续埋头前行。我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写出了很好的作品。这是一个事实。

4、唐朝晖:写作是一种戏剧性的探险,作者不仅是导演和演员,也是造世主,你认为自己挖掘创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?在一次次作品的完成和结束探险后,你又发现了一种怎样的意外?

林苑中:只有在写作的时候,才是如此的君临天下的感觉。这种感觉在现实生活中是脆弱的,微不足道的。我最近在写一个“我的浮世绘系列的小说”,主要场景是在回望中变的清新,逼真,就象调好了焦距之后所得到的最佳视角里看到的那样。这个世界里的人和事,平稳、闲适、安逸,但又蕴涵着故事的暗流,却充满一种蒙蒙的雾感。写作的行进就是向更深处,连街道的一块砖,走廊上的一盆紫吊兰花,窗口的一个女人的影子,楼梯通道里一块碎镜子都要勘察,呈现。写小说的人其实是建筑家,读者是检验员。但读者向来不是标准。

5、唐朝晖:米兰 昆德拉的小说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》实际上是对生活中无法躲避的沉重表现出来的一种苦涩的认同。日常生活琐事在你的作品中以怎样的面具出现?

林苑中:米兰 昆德拉是我喜欢的小说家之一,他的作品我一直在跟踪看,包括最近出版的《帷幕》。他的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》其实对日常琐事不铺陈,也不突出和渲染,而是讲的心理状态,那种悖反的痛苦。我认同于这样的方式来讲述生活,而不是直接的一对一的把现实搬到纸上,缺乏转换机制的小说等于缺少真正的写作小说的智慧。现在很多的小说写的多是生活的常态,太常态了。有人叫“现实翻拍小说”其实还是有道理的。

6、唐朝晖:科学让我们知道了世界大到无限,也小到无限,你的作品与科学有关吗?

林苑中:我记得初中时代对UFO很着迷,订阅过《飞碟探索》之类的杂志。象写出《小王子》的作者圣絮佩尔的失踪,新疆石头人,金子塔,秦始皇墓,等等,我对这些感兴趣,它们是不是科学?我的作品好象没有涉及过你所谓的科学,但是有一篇小说里,我让一个穷困的小孩骑在一只大鹅上飞过小城。这是幻想科学?

7、唐朝晖:卡尔维洛认为,几个世纪以来,文学中有两种对立的倾向互相竞争:一种倾向致力于把语言变轻,另一种则是给语言以沉重感、密度,在你的作品和生活中来,你选择的是让作品本身和生活是轻还是重一些?

林苑中:我好象没有事先设计的写作习惯。

8、唐朝晖:真正的艺术作品与经济、商业、社会认知度有多远?

林苑中:商业经济有它的运行规律,他们对真正的艺术品有自己的一套法则,而这个与作品本身相去甚远。或者说干脆就无关。一个好的小说家的作品和知名度有时候并不成正比。真正的小说家不为此所动。他的目光深邃,穿越时空,如写出《1984》的奥威尔。还有韦斯特。当然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小说家,其实沈从文就是最好的佐证。我最近看他晚年口述,且听他的录音,感触很深。

9、唐朝晖:从你个人本身出发,你认为艺术家与地域的关系?

林苑中:地域的关系在一个艺术家的生命里是至关重要的,地域的特性是作者的另一张面孔。譬如高密东北乡之于莫言,马孔多之于马尔克斯,枫杨树故乡之于苏童,三余(洪泽)之于韩东。精神故乡是随时可以潜入,入住,安顿的。而现实不怎么便利易入,现实更坚硬些,更粗鲁些。就我个人而言,我现在似乎对我想写要写的那片土壤看得更清楚了。

10、唐朝晖:萨特的小说是先有一定的哲理思想,然后再把这种思想通过作品来表现,那么你的作品是怎样处理思想与作品的?

林苑中:萨特基本上是一个思想家,他的小说作品都是他的思想的产物。或者说他能够用小说和戏剧恰如其分的阐释了他的哲思。他和加谬,我更喜欢加谬些。加谬是一个很率真的人。除了《鼠疫》《局外人》他为数不多的中短篇也非常棒。他的早逝虽然残酷,但很完美。至于我的小说,好像没有主题先行的,我不太喜欢先定一个框,往里面填。没有范式,有范式就是桎桍。

11、唐朝晖:你的另一个身份是诗人。你怎么处理诗歌和小说写作?

林苑中:在北京的生活,是急促的,快节奏的。你没有办法停下来,这是一种有别于小城生活之慢的快生活。但是需要浮尘之下的沉淀,和内心安宁,但是这样的时刻少,因此来北京后,反而写得很少。我认定诗歌写作,不能仅仅是满足日常叙事和心理记录。我觉得不仅仅是这些,应该还有让心灵为之欣喜,震颤的神秘,光晕,我是个诗歌的唯灵派。而对于小说的写作,更为艰难些,它不同于诗歌是顺应,近乎听写的过程,而是主动,主宰,完善,步步为营的功夫,即便如此,但是我还是不太喜欢说小说是一个纯技术活。在我看来,小说也需要灵感,和机遇。小说诞生会选择时刻和选择小说家,这不是玄奥。

12、唐朝晖:许多年你始终在翻的书是什么?你为什么会喜欢?

林苑中:我前两天在博客上突发感言:好小说还就是那么些,“像口袋里的金币,屈指可数。”就像现在影视圈在将一些经典的东西进行翻拍一样,之所以被翻拍,是因为那些东西已经经受过时间的考验,它长期存在,风雨如磐是有道理的。好小说也是一样。我最近在翻看得书《圣经》《喜福会》还有《神曲》。还有些床头书。经典小说,如卡尔维诺所说,这样的作品每次读都像初次读那样带来新的发现。

13、唐朝晖:你除写作外,主要时间是干什么?

林苑中:这个问题答复应该是这样的陈述——我在高邮教书的时候,写作之外是教书,散步,打乒乓球。在北京,写作之外,就是工作,就是谋生,否则真的一天你会没有饭吃,没有地方睡觉,那种坚硬的现实感非常强烈。触手可及。

14、唐朝晖:对于一位自由的写作者来说,什么东西是必须的?

林苑中:自由。如果没有自由,写作就会变得艰涩。如果有了自由,是恰当的自由,就像鞋子。松了不喜,紧了不行。


15、唐朝晖:你进入写作状态时,有些什么习惯?你经常看些什么样的电影?

林苑中: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,有人可能抽烟,而我是发呆, 对着屏幕发呆。像把屏幕上的人和事看真切一些。常看的电影类型多是文艺片,我最近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片子,是我跟好几个朋友去北京一家叫贝克特的酒吧买的,叫《小侯爵》。其实就是讲萨德的。非常有想象力。但是很邪恶。最近准备看贾樟柯《三峡好人》。还有《南国再见,南国》《伊凡的童年》《暴雨将至》。



提问者:唐朝晖,1970后生,湖南人,作家。《青年文学》编辑。
回答者:林苑中,1974年生,江苏人,诗人,小说家。现居北京。

没有评论: